文学报·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农历新年
年越来越近了。中国人的年更重精神,更重情趣,是俗有俗,雅有雅。俗和雅加起来,才是真正的生活。
今天的夜读,跟随作家王祥夫一起,感受年下的味道。
笔端有鱼
文/王祥夫
刊于年1月19日《文学报》
看清宫旧照片,是慈禧的一张旧照,她端坐在那里,身两边的高几上是两只果盘,一盘是苹果,堆成金字塔,一盘是桔子,也堆成金字塔形。过去人们把苹果叫做“平安果”,桔子的发音几近于“吉”,这两种水果放在一起是为了讨个喜庆——“平安吉祥”。其实不单是在过去的老宫苑里,即使是我们现在的民间,过年的时候也要摆那么两盘水果,也照例是桔子与苹果,颜色也好,金*加大红,喜庆而好看。小时候,除夕一过,刚刚熬过年,虽困倦却又要早早起来,一睁眼,枕边就是母亲给放好的苹果和桔子。那时候过年能吃上苹果和桔子不大容易,但商店会千方百计地把这两种水果采购回来,毕竟一年只有一个年。我至今仍怀念那种洞庭小红桔,颜色很红,个头挺小,但很甜,据说中药里的一味成药“桔红丸”,就是用这种小红桔为原料。洞庭湖的小红桔在过去很有名,《三言二拍》里有一句话:“哪怕只吃你一片桔子皮,也不敢忘了洞庭山。”这里说的“洞庭山”概指洞庭的东山和西山,那地方不但出小红桔,更出好茶,就是大名鼎鼎的“碧螺春”。
过年吃什么?都有些什么讲究?可以说也是一种文化,我们那地方讲究过年一定要吃一回荸荠,不像是平时吃荸荠要剁碎放在馅子里,或肉丸里。而是煮一大碗合家剥去皮吃。其实荸荠还是生吃着好,或半风干了,更甜更有嚼头。作家萧红回忆鲁迅在上海时的生活,就曾说许广平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对她说北边的窗外还放有不少风干的荸荠,很好吃,你喜欢吃就多吃些。这是南方人的吃法,北方不出荸荠,吃法大致只有两种,一是剁碎了放在馅子里,一是和肉一起炒了吃,或者干脆就那么生吃。过年必吃荸荠,是因为“荸荠”这两个字暗喻了“必齐”,一家人团圆——齐齐全全。
荸荠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长得很小,过去还能见到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现在的荸荠像大衣扣子,不好收拾。
有朋友想要我给他画幅水仙,以做岁时清供,我说放着水仙不种,挂什么《水仙图》。朋友说种水仙太麻烦,种水仙麻烦吗?只要有一个盆儿,只要有水和太阳,就没有不开花的。我们家种水仙,从来都不刻,要的就是自自然然,水仙不怕冷,要是家里热,叶子会疯长。水仙初种时,要在夜里把水控干,白天再把水加上,直到花蕾抽出。水仙再加上几只佛手,这个年可以过得芬芬芳芳,如果再有两盆梅花就会更好,谁说中国人过年只知道吃,中国人的年更重精神,更重情趣,是俗有俗,雅有雅。俗和雅加起来,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家的梅花今年开得太早,一盆红梅,一盆白梅,还没进阳历一月就早早开放,因为还没过年,所以我还把它们放在朝南的露台,但因为有太阳,再冷,它们也要开,开就开吧,现在开和过年开有什么两样?我对自己说。就现在的生活水准而言,天天还不都是年?只是佛手要过几天去花市买,大年初一把它摆出来,要*澄澄的那么一大盘。
过年要喜庆,过日子要富富裕裕,所以过年还离不了吃鱼,而且还要是鲤鱼。我个人最不爱吃鲤鱼,我以为各种鱼里边数鲤鱼不好吃,*河鲤鱼也不好,泥腥味太重。但鲤鱼好看,有两根小胡子,长胡子的鱼不止鲤鱼,鲇鱼也长,但鲇鱼的胡子太长,而且是四根,向上两根,往后两根,往后的那两根比较长,游动起来挺好看。画家们爱画鲇鱼,取其“年年有余”的意思。我们家的年夜饭,无论什么,都不许吃光吃尽,都要剩那么一点,这也是“年年有余”的意思,这三十晚上剩下的饭要到第二天大年初一再吃,叫做“接年饭”,除夕一过就又是一年,今年还能吃到去年的饭,什么叫富裕,这就叫富裕。
齐白石绘
总忘不了读鲁迅的短篇小说《祝福》,祥林嫂兴冲冲端一条鲤鱼要上供,却被东家厉声断喝住。鲁迅的短篇小说《祝福》很好,但读来总是让人伤感。过年祭祖,好像都要用鲤鱼,没有听过用花鲢或其它什么鱼,鲤鱼跳龙门的传说好像为鲤鱼提高了身价,也从没听过鲇鱼和带鱼跳龙门的事。瓶子鱼在市上卖到那样高的价,人们也不会允许它去跳龙门。我家是一年只吃一回鲤鱼,那就是除夕,为什么?不知道,一过年,不用问,年夜饭必有一条大鲤鱼——来年有余。而鄙人画鱼却喜欢画很小很小的小鱼,即如人们过日子,小小有余便已经足以让人大喜了。
白石老人二十多岁时画过一条鱼,很大,一米多长的一条鱼,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不免让人在心里吃一惊。画家真不是靠培养而能够成就的。
新媒体编辑:何晶
配图:摄图网、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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