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美
春风十里三公山
作者:田再联
东曦既驾,山雾幻成幽仙的羽翼,在林间飘逸,春风快递山的呼吸,把一片又一片的清凉贴在人的脸上。涧岸如弦,从山中蜿蜒而出,溪水踏着圆润的卵石,轻弹溪岸,且歌且舞。阳光已越过了山的脊梁,把溪波染得铮亮。桥下是个欢乐的平台,雀跃的溪流在桥头迂回小憩,然后越过低堰,潺潺而下,告别大山,告别隘口,到远方去了。
这隘口便是鹿狮口,三公山风景区的南大门。
雄狮已醒,俯卧回首。蓊蔚洇润的草木遮盖起它侧卧的身躯,丰满而壮实。黝黑嶙峋的山岩垒起高傲的头颅,神情庄重,威风八面。那悬挂在额头上的岩石欲坠非坠,似乎狮子一声怒吼,那山石就会飞溅而下,叫人心悸,怪不得这隘口又叫“落石口”。据说,狮山中空,半山腰有一个人猫着身子可钻进去的山洞,名叫空山洞。洞内有石凳石桌石椅,还有一口几百年前的古悬棺吊在里面。不知是哪位逸彦,迷上了这山*洞魄,存下了悬念。
象静默成山,山沉思成象,山似象,象似山,山象形影相随。象山与狮山,一东一西,相距百米,夹成地势险要的隘口。
象山也有“鹿山”之说,大抵是由于山前曾有一座水清波碧的水库,秋来层林尽染,山影倒映水中,五彩斑斓,似小鹿就水,激发了人们诗情画意的想象。“象”谐音“祥”、“鹿”谐音“禄”,无论此山命名象山,还是命名鹿山,都寄托着山里人对美好福祉的向往,希望得到大山的恩赐与佑护。
三公山内,山有形,石有貌,给人们的想象才刚刚开始。车道从象山脚下越过小桥,便切换到狮山下。溪水不减来时路,车道沿溪而上,便到了小桥流水人家。
井边铜矿大桥横跨在鹿狮涧上。春涧清浅,白哗哗的山泉急促而下,如平铺的瀑帘闪动着银色的珠线,倾泻出平稳的韵律,与山鸟和鸣,与雄鸡和鸣。
溪岸以西的山脚下,是几排别墅般的农舍,红瓦白墙,别致幽雅。大山提供了丰富的盆景艺术资源,山里人汲取精华,把自己喜爱的根桩花卉,培栽在门前窗后,也把美献给他人,让我想起季羡林先生“自己的花是让别人看的”公德境界。
几家溪石垒墙的农舍,让时光回到了从前。形态各异的鹅卵石,带着被溪水打磨得光滑的肌肤,把山民那时的日子围得很结实。我看到了阳光走进了墙石的缝隙里,长出了金灿灿的根。一排长满了时光苔藓的青砖平房,打住了我们的目光。墙上的“语录”虽然经历了风雨剥蚀,但仍能辨认出字字句句。老房舍里走出了一位老人,原来这些房子就是老井边铜矿的工人住宅,老人说,他念旧,也喜欢这里的山青水秀,所以没有去城里。
老矿区就在他手指向的不远处。桥东山下,我们找到了老矿口。半月形不大的矿口正在坡下闭目养神,出口甬道上的车痕与脚印都已长成了歪歪斜斜的山芦苇。几株稚嫩的铜花草顶着朝露,天真而神奇,我闻到了它脉络里的铜香。护矿碉楼、电影院、供电房已饱经风霜,昔日山村“小上海”的风光仍可见一斑。
云霞披上了东边的山顶,那山是三公山家族里的“笔架山”,好一个文墨流香的大山象形文字。几峰均匀起伏,形成笔架,此时,阳光如柱,从山鞍部射过来,正如斜搁的神笔。笔架山架起了山中的书香文墨,香炉尖下有座箭楼院,装着“父子科第”的故事,父亲名叫王相,他的四个儿子都科甲仕宦,声腾朝野,“父子科第”的匾额仍存。三公山里的文人墨客留下了不少的诗词歌赋,形成了宝贵的三公山文化。有诗曰:乾坤霹雳洒金钱,怪石嶙峋欲落巅。笔架高峰天写破,龙吟万寿福绵延。吴牛喘月青沟卧,童子持鞭赤脚牵。五道穿山迎白首,三公走马访青莲。(《三公山群峰赞》清-王介人)。不知是山写诗,还是诗写山,行走在诗与山之间,我们和春风一样得意。
车道穿越盆形山田,青葱的油菜籽荚与翠竹色泽融合了,溪岸上新建的旅游护墙,凹凸相间,如长城的垛口向山中伸去。清泠的溪水散发的凉意,与竹筠的流香,一并挤在车窗外。
翠竹挡道车攀枝,山势凌人道转盘。山回路转,车子在竹林的隧道里穿行,车道如灰黑色的裙带系在山腰间。万亩翠竹沿着山势起了波浪,似浩瀚的海,车子成了小舟,在绿浪里小心地移动。浪的边缘不时地闪现出悠闲的房舍,放着山里人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窸窸窣窣”,竹林在私语。禁不住竹的诱惑,下车钻进了绿浪。毛竹们比肩拔地,把天空比划得很高。仰头望去,旁逸斜出的翠竹枝叶,和睦地交错排列,紧贴在空中,一幅翠竹亲手绘制的画作,高雅自然,有说不出的生动。暮春的竹丛里,正列队着竹箨包裹的幼儿,它们紧贴在母亲的身边,接受着爱的滋润,蓄势待发。
这是一片山里人承包的经济林,主人正在手持竹刀,与竹相视几眼,像是检阅他的士兵,然后手起刀落,他心中所要的竹子便应声倒下。竹子没有年轮,竹筠的色泽是它们寿算的标志,伐竹人与竹的相视,既是不舍,又是揣测,得因需取竹,竹龄不同,其用途也不一样。伐竹是有讲究的,关乎到竹林的兴衰。乡村振兴,种竹致富,不懂竹不行,三公山人最懂竹。
打小知道三公山的名字是缘于其竹。不可居无竹,是爱竹者的哲学境界。物质匮乏的年代,生活中不能没有竹,竹篮,竹筐,竹箩,竹扁担……连竹箨编织的草鞋也是三公山的珍品。老家无竹。靠山吃山,三公山人把他们的竹艺放在竹器里,送到山外。我喜欢闻崭新的竹器上散发的竹香,村庄里有三公山里卖篾货的人来了,竹香就来了,我便凑上去。我对竹子的崇尚是完全来源于生活的。每每家中添置了崭新的竹制品,灰暗的屋子里便有了绿色的亮光,生活也好像有了新的希望。
走出这片竹林,我们拜谒了左光斗母亲周氏墓。周氏墓已近四百年,坟型完好,新立的碑板上横放着原碑的花岗岩碑顶。“母仪千古”四字醒目。周氏共生九子,贤惠豁达,睦邻蔼族,英敏有丈夫之概。天启四年三月诰封宜人,崇祯二年三月诰赠夫人。五子光斗,明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光斗遇害,周氏整日以泪洗面,临终前留下遗嘱,叫家人把她死后葬在鸡不鸣狗不吠的安静地方。风水先生择地三公山茅田岭上,称此地为竹排地,坟前山势起伏如静浪,竹排蓄势,随时可以驰骋。竹篁幽深,露晶风轻。周氏墓前有车道,醒目的指示牌让无数游人下车前来拜仰。
附近居住的左姓便是周氏守墓人的后代,周氏后人守墓敬孝已是佳话,与香炉尖下断尾龙清明祭母的传说,并蒂成三公山的孝道文化。
伫立于“鸡鸣闻三县”之地,视野便开阔起来。竹叶似的三岔道,让人感到地域的豁达,向西,往东,去南,它们延伸出疆土的胸襟。金鸡石闪着古铜的光,似骄傲的雄鸡,立在附近的山腰间。它没日没夜地环视三道,为过往的车辆行人报时打鸣。它的高吭在山谷里回荡,山雾便化成了袅袅炊烟,山野里便有了人烟气息。
低矮的灌木丛没有隐满西去的车道,随着山峦的起伏,西去的路如银灰色的带子一直向庐江方向飘去,那端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也很美丽。
洪亮的钟声将我们的视线扭转向东北,那边是无为地段,地藏殿的钟声将山中的岁月敲得曲折悠长。去地藏殿的路,是平整的砂石道,很接地气。野花野草野藤一并拥挤在道路两旁,成了山里的主人。野春兰长成了翡翠,花苞初成,便清香四溢,空谷幽兰,平俗高雅,春风唱起了“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藤蔓的生命是曲折和多姿的。有的伏地前行,一步一趋,低调行事;有的依附在树干上,登高望远,充满豪迈之气;有的紧贴在山岩上,将根插在石坼里,弯弯曲曲的线条上,流动着强悍的生命。毛栗,肾之果也。野生毛栗是三公山有名的坚果,香面鲜甜,醉了不少的山外人。栎树灌木丛曾是山中上等的薪柴,在很长的岁月里,它们从山里走向山外,化作千家万户的炊烟,现今,它们的使命转换,坚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了。
地藏殿依石而建,与山连为一体,与地连为一体。传说金乔觉曾来过三公山,并在无为的小裂山留下脚印。“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殿堂里的地藏王菩萨闪着大孝大愿的金光。殿里的师傅,裟衣短打,眼神深邃,如果有人前烧香拜佛,他便把佛钟敲几下。钟声宏亮而悠扬,山中便回荡着佛界特有的神秘。迟日景明,钟声正引领着山中的一草一木按照生命的本源,不紧不慢地生长。
岭上的映山红开了。每一棵,每一簇,每一丛,都是山风、山雨、神佛,用勾、皴、擦、点、染的技法运作的中国画。黝黑的山岩是映山红们的沃土,也是画作的背景,大自然正用墨线独立刚烈的美,表达出三公山山花的顽强生命。
映山红是一种充满情感的山花,传说它的色调里有望帝为民悲切的血。在中国革命史上,它是烈士鲜血滋养的精神之花。抗战期间,三公山地域是新四*抗日根据地,山里的映山红用自己的色彩,写着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映山红也被家乡人看作是吉祥之花。据说,当年许多枞阳学子在映山红盛开之时,经过*柏岭古道进城赶考,祈愿盛开的映山红为他们带来好运,并写下了大量的诗文,托物言志。这条古道上就走出了枞阳籍将**镇。
映山红是三公山人的家乡花。身居他乡的三公山人,把映山红作为清供,将乡愁摆放在家中。山里农家的房前舍后都栽种着映山红,他们的庭院与山融为一体,他们的映山红正与崖上的映山红结伴盛开。春风拂来,暗香浮动,身后的几户农舍已醉在这山花之中。拾级而上,花影颤动,似云锦天降,喜庆,吉祥,热烈。山里人的庭院就是大山语言的标点,映山红在这里停顿,春天在这里停顿,游人在这里停顿。
“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映山红是白居易的钟爱之花,也是他心中的美人。眼前的每一朵映山红都是一张美丽的脸,那胭红由深到浅,由点洇面,有层次,有动感,笑意荡漾,柔波散叠。绽开的映山红总喜欢冲在枝头,娇柔妩媚中露出豪放炽热,可以说,它的每一片花瓣都是三公山里起伏的山峦,每一根花柱都是三公山里耸立的山峰。
午后的天空净如浅蓝色的琉璃,悬挂着三朵莲花,那便是三公山的北峰、中峰和南峰。抬头远眺,三峰毗邻而居,围成莲花宝座,圈出一片净土。
春风打道,登顶的路不会显得漫长。走山路,听山歌,有人在播放山里的采茶曲。“三月里来三月年,清明还在谷雨前……”三公山能长出好茶,就能长出丰富的茶文化。“旗枪”、“奇香”、“云雾”等茶叶品牌闻名遐迩,形美色幽,醇香耐泡,深受茗人雅士们的青睐。以鹿狮村的小戏《采茶调》为代表的多项茶歌、茶舞民间艺术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铜乡映翠竹,茶漫三公山。”时值清明与谷雨之间,山里的茶长势正旺。淡绿、浅绿、深绿是茶树的暗语,采茶女懂得,她们用轻巧的指尖与茶们交流。春葱穿梭不息,那绿便抽成了线,一端拴在茶树上,一端系在茶箩里。茶园陪着游人向山顶攀去,采茶人也随着茶树攀附在茶园里。
春风不时地来为游人拭汗、加油。人在登山的路上,鸟儿飞越在林间,鸟儿高兴,人也不觉得累了。茶歌在飘,鸟儿在唱,林大鸟多是好事,群鸟争鸣,其乐融融。“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我敢断定这林间音乐会里画眉是主角,它们在练习演奏,快板,和音,变奏,休止,像是不满意,又再来一遍。
登山的路在变调。半山腰间,工人正在铺建登顶石道,条石是斧剁面青石板,纹理清晰,古朴自然。脚踏上去,就找到返璞归真。一条青灰色的小蜥蜴伏在石道上,一动不动,成了石雕。满身潮湿的山露闪着稚趣,黑眼珠半挂在眼帘上,露出两个半球状的好奇与痴迷。与体肤浑然一色的石板道,在它眼里,是一座偌大的迎宾场,它俨然成了小主人,安抚着累得气喘吁吁的游人。
三公之巅,已近在眼前。温馨可人不是峰的本性,它们不再像莲花了,而是像三位武林长老,着帔戴笠,耸肩端坐,谈天说地。游人们如小人国里顽皮的臣民,正攀附在他们的腿肩腰背上,小心翼翼地嬉闹。
主峰一一龙王尖,山之峰,龙之首。走近主峰,似置龙颌下,心生敬畏。三公山是卧龙之山,有许多关于龙的传说。在北峰的山腰间有个天然石洞,叫龙王洞,传说是龙王的住所,是山里老百姓拜龙求雨的地方,曾供奉着龙王菩萨。龙不仅能降雨除旱,还能卧身成岗。现今横埠镇的左岗、龙山岗、周岗,传说就是三公山龙王遣派的三条龙的化身。原来这些地方,地势低凹,常闹水患,民不聊生,有了山岗,老百姓便能依岗安居了。三公山里还有龙母地、龙王庙等,这些龙文化都体现了山民们对龙与山的崇敬,也充实了三公山风景区的文化底蕴。
直指龙王尖。石隙与石脊是攀峰的路。峰顶唯一,路不单调,缘石登顶,手脚并用,洗尽铅华与石贴近。太湖石皱漏瘦透,武夷山石丹霞濡沫,*山石呈奇献巧,天柱山石圆润突兀,三公石形无规则,纹理错叠。龟甲似的纹样,泼墨浸淫,淡*、浅灰、墨青、黛黑,古朴而深邃。又见映山红,在罅隙里,它的根如珠丝,如虬龙,如生长的化石。也许,最优秀的花都能开在山崖上。这些映山红应该是山风,或者是山鸟出于对峰的迷恋而留下的信物,留下了惊艳。
登顶人为峰。龙王尖上,每个人都长高了.9米。没能向天借上日月,但已向山借了躯脰,冲动与激越全流动在热血里。有人开始喊山了,山在回应,人山共鸣。
大江从东北方向飘来,又向东南方向飘去,听不见滚滚逝水的涛声,看不见来往不息的帆影。但见天河伏地,悄无声息;又似长剑悬空,将大地劈成了江南与江北。江、山相视了数千万年,任凭时光游离,留下芊芊莽莽、村落如星。葱郁的山林,流动的公路,绵延的茶园,在看山的截屏,在看江的抖音。
三公山是当之无愧的“万山之母”。三公山及它的余脉共有平方公里,群山似海,一波刚起,一波又跌。由西向东,逶迤连绵,如龙体蜿蜒伏地,直至主峰,翘首东望,看日出东方,看江水滔滔。
驴友的手指如鼠标,点击着大山的荧屏。在三公山的屏幕里,有碧波荡漾的马鞍山水库,有古道幽曲的*柏岭,有潘姑智慧传说的潘家寨,有纪念周瑜的将*庙,有神话滋生的神佛岭,有上自西周的矿产开采留迹的神墩遗址、古钒矿遗址、井边铜矿旧址……伫立峰顶,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听说的,与没有听说的,连同阳光、春风和我们,都是属于三公山的。
夕阳将脸贴上了山尖,山里的*昏来临了,这是采回来的茶叶开始修成正果的时段。采茶人背着夕阳赶回村庄,脚踏片片晚霞,心装满满青茶。
与茶农吴池兰早有约定,傍晚时分,去农家的小作坊体验三公山手工制茶。茶作坊是间不大的半露天房子,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为了便于通风、疏散水汽。
茶青摊开,拣去老叶、病叶和茶果,再簸去碎末,这是挑茶。遴选后的茶青一芽两叶,整齐划一,捧在手心里,柔软鲜嫩,一个个绿色的幼小生命,便进入了你的灵*。我亲眼看到这些生命走进我们味蕾的生动告别。浓厚的清纯带着生命的气息,扑鼻而来。是兰花?是香草?不,这是三公山茶最原始的香醇,是这里的日精月华、山*水魄流入它们叶脉后的修为。
炭火正顶着杀青的滚筒,等待着这一片片嫩绿的小生命第一次接受火的考验。滚筒不紧不慢地匀速转动,青叶们好似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个身,打个滚。师傅说,茶是仙子,给它梳妆打扮是个细活。通过高温蒸发鲜叶部分水分,使茶叶变软,便于揉捻成形,促进良好香气的形成。
杀青完后,将叶子抖散摊开,待凉后就可以进行揉捻。揉捻,山里人叫“打把子”。只见师傅张开两只大手,将茶青全部拢合抱团,先轻后重,逐步加压,轻重交替,有节奏地加压与松压。“打把子”结束了,卷曲成形的叶片,一边散发出更浓的香味,一边舒展着身子,它们正蠕动在修炼的路上。
炭火烘焙是手工制茶的最后一个程序。土墼盘起的灶台支起一只斜放的生铁锅,木炭是自制的栗炭。“以火助水舒枯木,生水走脉展茶性”。焙茶得把握火候,这是两个人的合作,一人控火,一个翻炒。作坊里聚集着茶乡制茶技艺的“拼多多”,谁会杀青,谁会揉捻,谁会控火,谁会翻炒,只要谁家制茶,大家都会搭把手,乡情、邻里情都在茶情里。锅中翻茶,得不紧不慢,匀速翻动。茶香味逾烤逾浓,弥漫着整个屋子,最后与春风结伴,穿村走行去了。
很想品尝现炒的山里茶。主人懂得我们的心思,早已备好了烧热的山泉水。在泉水的热情中,刚刚入睡的茶,又慢慢地醒了,浮游在杯中,恢复原状,又挨挨挤挤地长在杯里了。在生命曲与伸的回还中,茶叶在渐次释放它们的心境、情调与神韵,让人顿觉飞雨洒轻尘的朗爽。松竹相伴,杜鹃春兰相随,晚霞映上苍苔,泉水与新茶碰撞起的袅袅香雾,在大山深处的夜幕里升腾,犹如幼龙向天,带去了山里茶叶圆润周正的风味,也升起了三公山人生活的高度。
夜幕笼罩的山庄开始清凉起来,习习的晚风在山坳里走得从容,把茶香、花香、和青草的香味,满满地塞进山里的空气。路灯亮起来了,山村的夜晚借来了城市的一角,“农家乐”飘出了野菜的香。
不用介绍,桌面上的菜肴大多是以“野”与“土”为主题,这主题如今已深得城里人、乡下人的尊奉,人们对大自然的情感与回归之心,很多时候已被餐食和盘托出。有朋自远方来,三公山人肯定是要拿出他们的山珍,把热情摆放成满满的、圆圆的山月亮。
刺不罗、竹笋、香椿芽、马兰头、嫩蕨爪、山磨菇……春暖花开的清明时节,三公山的山珍序列里,它们是榜上有名的。
“刺不罗”,这名字有乡野味,其体长不过半拃,鳞如素纱,包裹着丰满而又苗条的身子,山里人的厨艺竟然能让它们体肤无损,它们一顺儿挤在盘子里,睡得很熟。这是一种山溪里生长的鱼,估计这时它们正梦回老家,清凉的石屋、潺潺的溪水使它们长得既漂亮又味美。
东坡先生曾说过,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在他开创的食谱里,不光有东坡肉,还有竹笋焖肉。砂罐竹笋焖肉可能更进了一个层次。笋肉交流,笋络中含肉汁,肉隙里有笋香。在野生的植物的躯体里,大多隐有韧性,这种韧性,应该是山川雨露在它们的脉络里凝聚成的力量。看似细皮嫩*的竹笋,即使焖得有些火候,还是需要细细咀嚼,余下的是唇齿留香。
门前一棵椿,青菜不担心。香椿芽是负有盛名的暮春树上三菜之一。三公山里野生香椿芽与山里的土鸡蛋相伴,香、味成行。“清热解*、润肤明目、健胃理气”,有人一口气就能说出许多专业束语来。
叶青茎紫,才是野生马兰。三公山里的马兰头,青得鲜亮,紫得厚重。麻油凉拌的马兰头,静放在青花瓷盘里,有山风掠过的留痕,能看到山民们被阳光和山土浸泡的肤色。香、甘、凉、涩,越嚼越生味。盘子里好像还有一根,有人伸筷子去夹,怎么也挑不动,凑近细看,原来是盘子上的青花,引得一阵哄笑。
春风缠绵着山里的夜,阳光下熟睡过的星星醒了,挂上了山里的夜幕,像一朵朵绽放的花,一朵朵三公山上开得火热的映山红。
摄影: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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